良日疾走‧外

本來沒有意思要再寫下去的。
只是，如果我不能讓他感情表達更仔細、更完整，
這樣阿西就太可憐了。

那麼底下沒有閃光，只有勉強交代後續的東西。

失戀後該消極、該灰暗還是該以為生不如死萬念俱灰？
就如同失戀者本人所說的，再難過也還是會吃喝拉撒睡，西憫依然會吃飯會喝水也會洗澡還有解決必要的生理需求，在久違的自己的房間裡也睡得著。
只是在能讓他頻頻出門的誘因消滅後，家人在家看見他的時間就大幅增加了許多，幾乎是不出門了。但是西憫也沒閑著，家裡所有人出門前他會比每個人都要早起，做出一桌色香味俱全的早餐，等人全部出門後就乖乖收拾家裡、做起沒人自願做的家務。
西憫對這一切其實熟得不能再熟，在還沒遇見某個人、一心只想著往外跑之前，那些事情或許不是全部都他做的，但他也與其他人輪流做過不少次。這還都得歸功於他們家的家務並沒有因為女性數目遠多於男性而全部落在女孩子們頭上，連手洗姐妹們內衣褲這種普通男性同胞自覺做不到的事都做過了，他還有什麼家事做不了的。
至少待在家裡還有做事，尚稱不上是隻飯來張口的米蟲。
也唯有在外輕狂過一回，等到痛了、回頭了，才知道能讓自己默默舔舐傷口而不被人打擾的地方叫做家。

那天關在房間裡，西憫聽見兩個姐姐在門口一來一往的說著，心底其實感謝大姐沒有讓二姐偷偷潛入房間偷窺他是否安然無事。
他想把那些自從遇見某個人以後所衍生的記憶，從頭細細回想一次。就像放置太久的衣服也要從黑暗的衣櫃裡翻出來、洗乾淨後讓太陽給曬一曬，再重新沿著幾乎要消失的痕跡摺疊整齊後，讓它們帶著太陽的暖度與淡淡香氣重回櫃子裡。
那些記憶並不是需要封鎖一輩子再也不想起的痛苦因子，它們溫暖而甜美，是在夢中看見片段也能讓他開心上一整天的美好。他想藉由重溫那些快樂的片段，讓自己將那個人的一切記得更牢固。他不會忘、也不想忘的，那些對他而言是與跟家人在一起時截然不同卻一樣重要的回憶。
而回想的時候，是不需要人從旁協助，更不需要為人所打擾的。
整理好了回憶，就可以封箱打包，等到哪天忍受不了時才偶爾打開。重溫舊夢。
彷彿只要跑過一圈流程後，他就不會再想起，也不會再感覺到痛。況且除去最後的分離，他擁有的是如此值得喜悅快樂的部份。
他告訴自己他曾經擁有，而人得知足。


姐姐們與哥哥對他這種只會賴在家、哪裡也不想去的舉動並沒有說什麼，反而是弟弟看不下去，替他找了朋友來家裡。

椎羸這陣子回城時被迫一直得戴著墨鏡，想砸掉墨鏡指著那對可恨閃光的鼻子罵也罵不贏人家，對方可是跟他交情深厚兼且家風剽悍的傢伙，跟那傢伙吵架十次有九次都落敗，剩下的一次還是懶得理會的結果。但要繼續戴著墨鏡到離成為止又覺得鼻樑很累，就在他又找好一個長期冒險團之際，卻被那傢伙的老弟通知了從現在起可以不必再戴墨鏡，還有趕緊來帶那個前閃光出去透透氣不然他快變成一團陰影的消息。
他不否認在看到西憫跟執祐走在一起，心裡其實是看戲的成分居多。雖然這好像是自家好友第一次這麼執著於某個對象，連只對家人展現的獨占慾都充分表露無疑在執祐身上這點足見西憫有多執著。
只是他更好奇的是，如果他們一旦分開，那麼西憫的反應會是什麼？
西憫是一個多麼無法忍受與自己認定的重要的人分走二路的人啊。
椎羸記得很久以前，他曾經從西憫的大姐那邊聽說過西憫的一些事跡，沒想到那傢伙看起來那麼成熟，本質卻是隻對地盤與所有物有非常深的執念的狗，屬於自己的事物與領域絕不容人侵犯、搶奪。
那樣的西憫啊……

其實事情也沒自己想的那麼糟就是。
椎羸看著那個叫他待在客廳喝茶、自己跑去陽台晾衣服的傢伙，完全感受不出那傢伙老弟口中說的快變成陰影的感覺。
一切就如同未曾發生過那樣，只是比較不愛出門而已，並沒有太大的改變。

椎羸試探性的問了句：「難道、你不會難過嗎？」
對方也只是笑了下，回答他：「說不難過是矯情的、騙人的。還是你希望看到我一哭二鬧三上吊的老掉牙戲碼？」
『啊，真的不同了。』光從一句話裡，椎羸就曉得友人再也不是從前那個友人，至少他是不會再認為現在這個西憫還是以前那個初識時的人了。

「走吧，我們去酒吧喝杯酒養養眼，好久沒跟你一起去了。」
「欸、你等……」
西憫並沒有想像中的抗拒外出，於是在半拖半拉下很簡單地就被椎羸拉出門。
路上有很多鐵匠，椎羸不曉得身後那傢伙會不會因此觸景情傷，想要走快一點又被喊說走慢點、急著投胎麼。西憫大概猜得到友人這麼急著離開大街的原因是什麼，他說不出自己並不需要被這麼小心翼翼的對待，在他心中，痛終究大不過樂。

只是、只是……
西憫仍舊低估了那些記憶片段的主角究竟在他心中紮了多深的根。

在看見相似的削瘦身材、如同一個模子翻出的髮型與髮色時，他仍然會為之嘆息，仍然會想起那個人，仍然未曾將那個箱子封死、才會不小心漏出不屬於此刻的想念。

「喂、你還在發什麼呆，快進來啊！」
「來了。」

但他終究只能轉過頭，不再留戀。



END.090513 00:10